Flos

【Mezzo"|45】趋光性

    人一放松下来就容易嗜睡。

    壮五下午补了一觉，迷迷糊糊爬起来说要洗澡，顺口叮嘱环晚饭之前不要多吃布丁。被点名的成年人坐在搭档的床上听歌，是下次新曲的demo。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什么非常专业的评价，但环觉得这就是他喜欢的类型——或者说，小壮写的每一首曲子他都很喜欢。不论是否是新风格的尝试，都能非常巧妙地与两个人的声线达成完美共鸣，这样默契而自然地寻找两人之间的契合点，或许也只有这个对音乐嗅觉敏感、又熟悉彼此的人能做到了。

    环正跟着demo轻哼，突然听见外面一声闷响。他没来得及多想，摘下耳机翻身下床，急急忙忙顺着感觉就冲向浴室推开门——

    “你是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是注满了不安的语气。环看见搭档的眼里写着道不明的陌生，对方头发乱糟糟的，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，刚刚的闷响应该就是他摔倒了——拖鞋都飞到了门口。此时正坐在地上抬头和环对视，眼里却写满防备、散发着浓浓的防卫气息。看到他侧头慌张地瞥了瞥旁边的折叠衣架，环心里下意识打了个哆嗦，有些心情复杂地面对目前的状况。

    “啊、小壮。”环摸了摸脖颈，“是地滑摔倒了吗？不要紧吧……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？”

    “小壮？你……认识我吗？”壮五问。

    “我们都认识三年多了。”环边说着边走近了几步，蹲在壮五面前想了想，拄着下巴又说道：“总之先起来吧？地上很凉，小壮会感冒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环，你的搭档。”逆着灯光，壮五看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。

    Mezzo”三周年，环已经二十岁了。

    前段时间两个人的工作档期都排得比较满，除了工作之外都没什么多余的精力交流，有时候并排坐在车里，壮五递过一边耳机，就是彼此最心照不宣的安抚。三周年live刚结束，经纪人就提议他们应该修整一段时间，如果处于紧绷的疲惫状态面对粉丝，也是一件不负责任的事。正好近期有一个粉丝福利活动投票，榜首是Mezzo”的短途旅行vlog。在筹备工作进行的时候刚好会有两三天可以空出来——正好当作放个假，为后续的工作的充电。

    本来，应该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，假期的第一天晚上，此时此刻，环发现自己的搭档好像变成了高中生——问了问对方的年纪，回答说是17岁。

    可能不是特别靠谱的成年男性四叶环沉默了一会儿，在壮五有些不安迷茫的目光里深深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哈……这不就是我和小壮他们认识的年纪吗。说起来，我17岁的时候小壮好像就是20岁吧。好麻烦、说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？不过还好大家今天都不在，不然像小壮以前的性格，突然出现这么多陌生人可能会焦虑到倒下吧。绝对——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。环暗暗想着，刚打算伸手把壮五扶起来，突然眼前的事物一瞬间消失，搭档就被吞没在了一片黑暗里。

    停电了。

    空气仿佛静止了很久，漆黑一片中事物好似都无限延伸，连同两人的呼吸声都放大得格外清楚。只是失去了位置的参考，环一时间错觉彼此间仅相隔毫厘，以至于鼻息可闻。可能过了三秒，也可能是五秒，环本能般伸出手——先是指尖碰到了对方的衣料，紧接着顺着探向前轻轻攥住了他的手臂。

    壮五一个激灵，还没从突发停电中缓过神来，下意识就想挣脱。视野里的人影却模模糊糊地凑近放大，一声闷哼堵在喉咙口，就跌进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怀抱。黑暗中的感官都格外敏锐，他在视觉和听觉适应之前，嗅觉先一步占领了主导，他惊讶地嗅到环身上那熟悉的、自己惯用的沐浴液的味道。

    ……。高中生壮五明显没办法短时间内处理这个信息，在大脑宕机的这一瞬间，他彻底失去了脱离的最佳时机。接着他听见耳畔传来一个带着点笨拙感的、低低的声音，是环。

    两个人的手机都不在身上，现在的停电应该是因为前几天的雷雨，如果他现在把小壮一个人留下去找光源，先不论自己会不会害怕……在陌生的环境里，又运气不好地碰上停电，面前只有一个暂时还不认识的人，小壮才是最应该害怕的人。

    “你不要怕，小壮。”

    温柔的声音，温柔的姿态。就像曾经许许多多次壮五站在他身侧一样——连一起看恐怖片的时候都是被小壮塞过来一半抱枕。虽说如此，对于曾被自然而然当作“被保护者”这件事，环反而像从中汲取营养一般，他缓慢而平稳地与栖枝比肩，以自己的方式模仿着学习着、撑起对方那份柔软。

    一如现在。

    他将壮五揽在怀中，干净纯粹得令人心安。就这样两人达成默契般静默了几分钟，后者有些急促的呼吸明显平缓下来，绷紧的身体也逐渐放松，好似经历了一系列突发状况后常识突然回归，他努力睁着双眸，想看一看黑暗中给予这个怀抱的人的侧脸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壮五轻轻开口，又被口水呛了一下，低下头咳嗽了两声。还好现在四周漆黑，不然他就想感觉把地板撬开钻进去算了，“环君你刚刚说是我的搭档吗？”

    被点名的人正抬手帮小壮抚后背顺顺气：“嗯，是偶像。和大家一起，前不久刚三周年了。”

    “？！大家……？偶像、三年？但是我……”壮五话到一半渐渐熄了声音。

    环想了想，他回忆起逢坂壮五这个人最初的模样，琢磨出了一点他话里犹豫的味道。他想，也许可以把这三年的事讲给对方听，但又觉得如果是现在的小壮，恐怕会因为想太多而“炸掉”吧。想到这儿他吸了口气，只把怀里的人更深地抱紧些，用行动来告知对方自己的存在，在这片黑暗里，在这对他而言尚为陌生的空间里。

    “小壮，你现在已经不是独自一个人了，所以、没关系的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，他感觉到怀里有一阵阵轻微的颤抖。环稍微松开了些自己的手臂，从口袋里摸出耳机，像之前壮五递给他一半耳机一样，指腹摩挲着对方的面颊，拨开鬓角的碎发，帮小壮戴上耳机的时候好像还触碰到了耳垂……好软。环不禁这么想。

    那是未完成的demo。是Mezzo”，是这人生中仅此独有的三年。明明是与之六年后的壮五自己写的曲子，却像是融进了环此时，想对十七岁的逢坂家少爷所有想说的话——是小壮的话，一定可以听出来的吧。

    熟悉了黑暗之后的眼睛慢慢能看见彼此，沉浸在无光中反而增添了异样的彼此依存感。环一直觉得小壮的眼睛很好看，在这样的时刻，像是一处浅浅的光源。人本性趋光趋暖，在壮五因不安而无意识攥着环衣料的时候，环也不自觉盯着那双眼睛。

    再近一些、再近一些，好像就能碰到对方的睫羽。

    上一次离得这样近，还是两个人一起进播音室的时候。壮五习惯性伸手顺了一把环翘起的发尖，只是侧过头看那双灯下的瞳眸一眼，环看见对方的笑意里倒映出自己模糊身影，仿佛酝酿许久的漩涡掀起海面下的巨浪，溃塌决堤，又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坚定。他顿住脚步，像趋光的小兽渴望暖阳，轻轻攥住搭档的手腕，在半开的门扉后俯下身，本能地向那光源靠近。

    温热、柔软、坚强而令人心安。他明确地意识到，这是他喜欢的人。

    他吻了下去。

    门扉后他如此，现在也是如此，他任性而又小心翼翼、近乎僵硬地触碰对方的唇齿，又踌躇着停下动作。他只是如此从胸腔里迸发热烈，想将这无从诉说的感情尽数倾出，又怕对方被自己灼伤，只得闷声喘息，再次轻轻吻过去。

    “环、君…？”唇齿间溢出壮五的轻唤，和耳机里的曲子交织在一起，在这黑暗里催生出藤蔓枝芽，仿佛将两人紧紧缠绕，诉说对未来、对过去无端的想念。环一时感到有些胸闷的心疼，他伸手握住壮五的掌心，思绪混沌间不知道这份心疼是来自何方。他只知道应该再近一点、再近一点，还不够，还应该再离他近一些。

    如果能跨过这六年的时光，也许这份心疼才会有一个终点。

    是情绪的骇浪，让他索求着光，又想好好保护着光。他眼眶发酸，只得退出这份突然的唇齿相交，埋在小壮的肩窝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壮五闭着眼稍稍挪动了一下，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墙边问道：“这是我写的曲子吗？”

    “是最棒的曲子。”

    壮五愣了愣，轻轻笑了出来，这还是环第一次听见17岁的小壮笑。环听见他声音轻轻的说：“谢谢你，环君。”

    环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应声。只因困意席卷，曲子的声音逐渐侵入每一寸神经，编织一场难以忘怀的美梦。温热、柔软、坚强而令人心安，梦里有寂静的黑暗，有吵闹，有无止境的奔跑。

    也有他与之并肩的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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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.第二天两个在浴室睡着的人被先回家的大和捡到了，还给人吓一跳。醒来之后的so恢复了正常并且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，只说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回到高中时代的梦……谁知道呢——？